德国政坛“搅局者”出现，昙花一现？如何影响明年大选？

距离德国联邦大选仅剩一年时间，但政治碎片化的现象正变得更加复杂。

在最近结束的两场德国州议会选举中，“交通灯”执政党联盟表现不佳，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（AfD）瓜分大量选票、强势崛起，而新组成的左翼民粹主义联盟萨拉·瓦根克内西特联盟（BSW）则开始崭露头角。

在德国东部的图林根州，德国选择党（AfD）赢得了近三分之一的选票，比基民盟（CDU）高出九个百分点，远远领先于联合执政的德国社民党、绿党和自民党。在人口更多的德国萨克森州，CDU获得了31.9%的选票，稍微领先于AfD，且同样大幅领先执政的“交通灯”联盟。在这两场选举中，BSW的得票率均位列第三。

德国总理朔尔茨（Olaf Scholz）表示，选举结果是“令人苦涩的”，并呼吁其他主流政党组成没有极右翼参与的州政府。而AfD联合领导人魏德尔（Alice Weidel）则称，此次选举结果是对执政的三大政党的“挽歌”。

同济大学德国问题研究所/欧盟研究所所长、德国研究中心主任郑春荣教授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，目前来看，明年大选“交通灯”三党联盟很难延续。基民盟/基社盟应该能成为稳定德国政治的力量，关键是要找到“合适的执政伙伴”。

不过，郑春荣认为，基民盟/基社盟的选项并不宽裕，社民党或是唯一较为现实的选择。如果该党能够维持15%左右的支持率，“大联合政府”回归将成为大概率事件。

“搅局者”是否会昙花一现

在本月的两场德国州议会选举中，BSW的异军突起引起了较大关注。

在德国历史上，当社会焦点发生变化或新议题涌现时，催生出过多个新政党。例如，2011年，随着对数据隐私和社交媒体的担忧不断加剧，2006年成立的德国海盗党获得将近9%的得票率，首次进入柏林州议会。但由于党内纷争以及议题单一，大量支持者流失，在2013年的德国联邦议院选举中只取得2.2％的选票。相比海盗党的昙花一现，2013年成立的德国选择党则已成了德国政坛不可忽视的力量。

BSW的命运会如何？郑春荣认为，BSW与海盗党之间存在较大差异。

“海盗党当年主要聚焦于一个单一的议题，即数据保护和透明度。因此，尽管他们曾在民调中取得了较高的支持率，但在议会中的表现并不突出。”郑春荣对比道，BSW的议题范围远比海盗党广泛。BSW瞄准的是对现任执政联盟不满的选民群体，涵盖了经济与社会政策的诸多方面。

郑春荣解释：“虽然BSW被归类为左翼民粹主义，但它在经济和社会政策上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，有些“非左非右”的意味。经济政策上，BSW主张对大型企业进行拆分，反对私有化，特别是在医疗等公共服务领域。而在社会政策上，BSW却显得较为保守，尤其是他们呼吁加强管控移民问题，还要求提高养老金和最低收入。”

郑春荣认为，这种混合的立场使得BSW难以简单地归为左翼或右翼党派，事实上，无论左右，该党的议题广泛涵盖民众对现任政府不满意的政策，因此，BSW的支持基础较为坚实，其得票率在德国两个州和欧洲议会选举中都比较高。因此，相比海盗党短暂崛起后未能立足的情况，BSW的势头可能会持续更长时间。

此外，BSW的崛起时机和背景更为有利，尤其是依托于萨拉·瓦根克内西特的个人魅力。郑春荣介绍：“瓦根克内西特是一位知名的左翼政治人物，常常活跃于各大电视脱口秀中，是个明星式人物。她在左翼党内积累了大量支持者，在与左翼党分裂后成功组建了BSW，这一党派从成立之初就因她的个人影响力而备受关注。”

郑春荣还表示，BSW的成功还得益于其战略性的选举安排。他称：“BSW有意选择在欧洲议会选举中亮相，尝试通过选举在政坛崭露头角。相较于德国联邦或州议会的选举，欧洲议会选举没有5%的门槛限制，这意味着只要BSW获得一定的选票支持率，就可以赢得席位并进入欧洲议会。因此，BSW利用这个相对较低的门槛作为突破口，在欧洲议会选举中’一炮而红’，为其之后在德国东部州议会选举中的上升势头奠定了基础。”

郑春荣认为，随着德国东部多个州的议会选举接踵而至，BSW的支持率持续攀升，可以预见，BSW将为明年的德国联邦议会选举铺垫良好的声势。

不过，郑春荣补充道，BSW也面临着一些潜在的挑战。“首先，BSW对瓦根克内西特个人的依赖程度较高。如果她的影响力有所消退，党派可能面临危机。其次，虽然作为反对党，BSW能够同时提出左翼和右翼的政策主张，但一旦执政，必然要面对实际的政策选择与妥协，’既要又要’的可能性不大。”他说。

明年大选是否重新迎来“大联合政府”

目前，德国政治碎片化情况严重。德国图林根州的临时选举结果显示，AfD在该州议会的88个席位中获得了32个，基民盟获得了23个，执政的三大党中只有社民党获得了6个席位。在萨克森州，基民盟赢得了42个席位，AfD获得41个席位，BSW以15个席位排名第三。

郑春荣认为，基于现在的政治形势，明年大选的“数学题”不太好做。他称，当前的“交通灯联盟”（即德国社民党、绿党和自民党）在德国联邦层面的总得票率大约只有30%左右，而且内部矛盾频发，内斗不断。这种局面使得未来三党联盟的延续非常困难。

他表示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德国政坛中唯一能起到稳定作用的政党就是基民盟/基社盟。“尽管它们的支持率相较于上一次大选没有显著增长，但基本回到了30%以上。这使得基民盟/基社盟能够成为德国政治中起到稳定作用的力量。接下来，他们将需要寻找合适的执政伙伴。”郑春荣说。

郑春荣分析，基民盟/基社盟的选择非常有限。首先，绿党在环保议题上的要求过于苛刻，拖累了德国经济发展，该党在最近的欧洲议会选举和东部选举中失去了大量选票，可以说已成为政治上的“票房毒药”，因此基民盟/基社盟与绿党组成联合政府的可能性非常小。其次，自民党的得票率可能会继续下滑，甚至可能无法进入联邦议会。

因此，郑春荣认为，对基民盟/基社盟来说，唯一较为现实的选择是与社民党合作。同时，也还要观察未来BSW在联邦层面的表现。他提醒说，当前，在德国东部的部分州，已经出现了基民盟、社民党与BSW的联合执政“试验”。因此，未来在德国联邦层面，如果没有其他选择，这种组合也有可能形成某种合作关系。

“最终的关键还在于社民党的表现。如果社民党能保持15%左右的支持率，加上基民盟/基社盟的30%以上的得票率，大联合政府的形成几乎是大概率事件。”郑春荣称。